米洛拉德.帕維奇(1929-2009)塞爾維亞著名作家,詩人,塞爾維亞科學和藝術院院士,他曾被歐美和巴西學者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
他著名的小說《哈紮爾辭典》被公認為一部奇書,並開創了辭典小說的先河,1984年一出版即獲南斯拉夫佳小說獎。這部小說的內容紛繁複雜,古代與現代、幻想與實現、夢與非夢盤根錯節地纏繞在一起,撲朔迷離地描述了哈紮爾這個民族在中世紀突然從世界上消失之謎。俄羅斯評論家薩維列沃依認為《哈紮爾辭典》令帕維奇躋身於博爾赫斯、科塔薩爾和埃科這些當代文學大師之列,哪怕苛刻、挑剔的讀者也不會懷疑一位名副其實的大師,在文學編年史上寫下了極為罕見的美麗一頁。該書現已被譯成35種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發行。
《君士坦丁堡最後之戀》為1994年作品,在電腦文本發展初期,對文學形式的重新思考與新穎創作,以下為本書的序言摘要:
很久以前,我就自問:何處算是小說的開始和結束?小說是從荷馬開始的嗎?關於小說的故事會在關於故事的故事結束之前結束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得追問:小說的閱讀開始於何時、何地以及文本的哪個部分?小說的閱讀又結束於何時、何地?…。小說必須有一個結尾嗎?一部小說、一部文學作品的結尾到底是什麼?非得只有一個結尾嗎?一部小說或一部戲劇可以有多少個結尾呢?
對這些問題,我在自己寫書的過程中倒是找到了一些答案。很久以前我就領悟到藝術是「可逆向復原的」和「不可逆向復原的」。有些藝術是可逆向復原的,是可以讓受眾從不同的側面接近的作品;或者甚至是可以繞著它,通過變換觀察視角,對其好好觀賞的作品,而觀賞者的觀看方向取決於他個人的偏好,諸如建築、雕塑、或繪畫便是這樣。另有一些藝術,屬於不可逆向復原的藝術,諸如音樂和文學,就像單向的道路,路上一切的運行都是從開始到終點、從誕生到死亡。我一直希望把文學一門不可逆向復原的藝術—做成可逆向復原的藝術。正是因此,我的小說一般都沒有傳統意義上的結尾。
…我的最新一本書,《君士坦丁堡最後之戀》,實際上是一部塔羅牌小說,由與大阿卡納紙牌相對應的二十二章組成。利用塔羅牌,可以預測未來,而《君士坦丁堡最後之戀》包含著若干牌義,就像那些塔羅牌。換言之,這部小說對於用塔羅牌算命來說是一種指南,可以按照不同的方式來“使用”。可以把塔羅牌的寓意添加到這部小說中擁有與每張牌相同名稱和編號的章節裡。也可以把這部小說每一章的含義加入到算命時用的相應紙牌的寓意中。使用這部小說的時候,也可以把紙牌完全撇到一邊。同樣,根據書中給出的塔羅牌的使用指南,你可以先把紙牌打出,然後按照紙牌落在桌上的順序去讀這本書的章節。
…小說的末日是否就要到了?小說的末日是在我們前方,還是已經在我們身後?…。發生危機的是我們閱讀小說的方式,而非小說本身。處在危機中的是那種單行道式的小說。一些別的東西當然也處在危機之中。那便是小說的圖像視野。這就是說:書籍面臨著危機。
我試圖通過提升讀者在一部小說的創造過程的角色和責任,來改變閱讀的方式(我們不要忘了,世界上有才華的讀者比有才華的批評家多得多)。小說中有關情節選擇和情境發展的決定權,我都留給了讀者,讓他們去決定:閱讀從何處開始,又在何處結束;還有關於主要人物命運的決定權。但是要改變閱讀的方式,我就必須改變寫作的方式。
所以,不要把這些看法專門理解為關於小說形式的議論。這些看法同時也是關於小說內容的議論。實際上,小說的內容,可以說已經死板了兩千年了,總是受制約於無情的原型模式。我認為這種狀況已經走到頭了。每一部小說都應該選擇它的獨具一格的形式,每個故事都可以尋找並找到它的恰當形式。…。正像羅伯特.庫弗(1)和雅斯米娜.米哈伊洛維奇在他們的文章中所說,這種情況是一種電腦仿造的空間和一種電腦化仿製的永恆。這在實際當中是可以利用的。用這樣一種方式創造出來的文學,絕對沒有我們在印刷書籍中所習慣的那種開頭和結尾,而這種文學在今天世界上的所有地方都有人寫作。
電腦小說正在作為超小說向我們走來,它們屬於虛擬實境的領域,它們的作者被稱作電子寫手。所以,小說真的變成了太空中的一個孩童;它可以打破古騰堡群英們的條條框框,出現在一條嶄新的群英之路上,這條路與印刷書籍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的小說,還有另外一些作家的小說,如今正在被轉換到電腦的CD-ROM中。《君士坦丁堡最後之戀》是一部很容易被想像為或是實現為視頻遊戲的小說,就像那些電腦紙牌遊戲中的某一種,或是那類遊戲中路徑的發現都是為了未來的某種遊戲。這樣的遊戲充斥著世界各地的年輕人的電腦。人不應該害怕這樣的未來:數位化叩響寫作者的房門。我對這樣的未來滿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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